澈丹

［欧昊］:《梦》

刘昊然开始频繁的做梦。

在梦里总是有两张面孔，看不清楚五官却分外熟悉。面部被一层棉絮一样的薄雾遮住，表情却奇怪的能看的清清楚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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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我描述不出来，怎么说呢，就跟不需要用眼睛，直接就接收到了一样。"

欧豪把眼睛从手机上挪起来看了他一眼，说不上来是不是热切的样子。眼光专注的落在刘昊然身上，像是在大脑储备里面搜索东西来解决刘昊然的提问。他不笑的时候就有点凶相，刘昊然见不得他这种样子，立马凑近点缩着装的一脸无措。怪委屈的。

"哥，你好凶。"

"我给你想怎么回事呢。"

欧豪把想着想着跑了的神好不容易拉回正轨，看到凑过来的刘昊然下意识就咧嘴把酒窝笑了出来。刘昊然马上忘了要装的无辜委屈伸手去戳他酒窝，扮猪吃老虎计划彻底宣告破产。

老虎没酒窝能戳，也不算亏。

"行了，你该去看看书了，免得明天老师提问你站起来不知道。长那么高还挺显眼的。"

被梦困扰的气氛早散了，酒窝也戳了半天。欧豪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，就先站了起来。

"晚上早点睡，睡之前喝点牛奶，听听歌。睡眠质量不好就容易做梦。"

刘昊然把脑袋点的跟鸡啄米一样照单全收，一股脑先全记下来，也没忘了乖巧回过去一句让欧豪最近忙也早点睡注意休息。刚站起来就看着欧豪走出去了老远，刘昊然迈开腿一路小跑跟到旁边去。

"下午没课，你不回去写写作业什么的?"

"我还有点事。"欧豪看了他一眼，"你先回去吧，写完作业了就睡一会，补补觉。"

……噢。

刘昊然停下来，随便在手边找了个桌子把刚才直接合上拎起来的包搁在上面整理。上午的两节专业课课本中间夹了一张纸，本来字写的就不清不楚，课上又多画了几笔认真琢磨，再加上刚醒记录的急躁，连他自己都花了点时间才看懂开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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脸还是模糊不清的，但却透露出莫名其妙的感觉来。刘昊然像是蒙在一团云雾里穿行，隔着那么厚的一片阻碍看梦境像电影一样缓缓进行。

声音遥远的传过来，带着空旷的回音有些失真。目光受了遮挡含糊不清，看见柔软的羽衣，干净白皙的皮肤，光影流转的盛宴。绒羽在奔跑里带着风纷飞，眼尾被胭脂涂抹出上扬的艳丽。人脸模糊成两团光点，只能感受到浓稠像固体一样蔓延的悲伤。

两个人穿着相似的衣服，静止时被风吹的虚无缥缈。刘昊然的视角广阔，两个人正正好站在视线中央，他能清清楚楚看到其中一个低下了头。

他们牵制在一起，面对面的质问争吵。然后他们拉远距离，背对背的沉默走远。刘昊然突然发现自己能轻而易举的获取思考和情绪，那个走路颠簸的身影被叫住停下的时候，他一步一步走回去又跪下的时候，另一个光点停顿低头走远的时候。他分明在纷扰的恨意深处窥到了痛苦的期许。

只是另一个人的情绪还是隔着迷雾，上帝视角的刘昊然怎么努力也看不清楚。

露水从坚硬石块上凝结，坠落在风里击出巨大回音。他像是悬在空中，没有一点点着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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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昊然从梦里醒过来。快六点了外面还黑着，他从枕头旁边摸了手机，犹豫下开始编辑信息。

「哥，我又做梦了。」

他又犹豫了一会儿，把句号删掉换成省略号。留个话题。

这会儿功夫天开始微微亮起来，他估计欧豪也没醒。反正就是醒了，每次回信息也总得等个十几分钟。

刚醒过来还有点懵，冷风舒适的吹过来。这个时间不上不下，有早课想在再睡也睡不了了。刘昊然坐在被子里发了会呆，不可抑制的又想到那个梦。

那个人为什么要走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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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三第一节大课刘昊然跟欧豪是一块上的。

反正醒也醒了，刘昊然收拾收拾先去了教室，挑个好位置占下来坐着看手机。解开屏锁下意识先看通知栏，只跳出来一个网易云的标识。

他就着昨天睡觉前听的歌又点开播放。沈以诚刚唱到"你那么优美一定会被"，还没来得及唱完这一句，欧豪就过来了。

刘昊然直接摘了耳机搁到一边，靠着椅背冲欧豪招手。这时候信息正好姗姗来迟。

「梦到什么了？」

刘昊然整理了下那两张纸，急急忙忙记下来打算跟他分享的，现在却一点也不想开口。故事没头没脑的，讲起来也没什么意思。

"哥，下午你有课吗，咱们去看电影吧？"

欧豪坐在他旁边低头把课本掏出来打开，听到这话愣了下，犹豫了一会儿才把笔放到旁边摆好。

"好啊。"

刘昊然立马低头去搜索电影票，实际上悄悄眯着眼睛笑出来那颗虎牙，到底也不知道这节课老师讲了些什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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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昊然又做梦了。

一开始像在雾里行走一样，他一边漫无目的的跟着这条迷雾通道往前一边胡思乱想，今天晚上喝的牛奶好像也没什么用处。

刘昊然一脚踩空，雾气就这么破了个洞。从雾里摔出来不疼，而且恰好落在最佳观影位置。他突然迷迷糊糊的想到白天去看的电影，买票的时候只剩下最后几排的位置，周围都是情侣。他故意把爆米花放到右手边，为的就是偷偷借着拿爆米花的机会看欧豪一眼。打在脸上只有银幕微弱的光，欧豪也被染成电影色调一样的颜色，眼睛一直盯着银幕，很专注的样子。

就又有那么一点点凶。

每次这个时候刘昊然都装害怕，逼欧豪笑一个把酒窝露出来。欧豪的五官长得硬朗，不笑的时候看着凶神恶煞，一笑起来就不一样了。

他胡思乱想到这，突然发现围绕在他们脸上的雾气薄了。

眉眼还是看不清楚，却能直接感受到表情，刘昊然拼命睁大眼睛却还是奇怪的看不清。蹲在这的人跟一个娃娃抵着头，满头乌发束在银冠里，绒白的领子簇在面颊旁边。刘昊然觉得有什么藏在混沌思考下面，但晕晕乎乎，只猜得出来这是冬季。

他还想再多看看，却发现自己不可抑制的失去意识。最后一秒他瞄见旁边的回廊柱子上靠着一个人，抱着胳膊把剑夹在怀里看向地上那个银冠少年，然后轻轻的笑了。

刘昊然突然很想戳戳欧豪的酒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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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你怎么没精神?"

刚课间休息刘昊然就支撑不住砸到课桌上，所有的理智只够他把脑袋扭向没有欧豪的那一边，然后再拉上帽子。

欧豪犹豫了半天，上课了才悄悄在桌子下面推他。刘昊然迷迷糊糊爬起来，眼睛涩的睁不开。睫毛湿漉漉的又往胳膊上趴。

"……我又做梦了。"

欧豪嗯了一声又去看黑板，刘昊然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该不该借机去闹，就被盖上脑袋的帽子遮住了视线。

"再睡会儿吧。笔记我记。"

他含含糊糊应一声，又沉进粘稠的睡眠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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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课上睡的不踏实，梦境光怪陆离拼出无数残片。好不容易眯到下课，刘昊然决定马上回寝室补觉。谁说什么都不听了。

一路半闭着眼睛闯回来在路上就摸钥匙准备开门，低着头冲到宿舍楼门口险险转个弯却被叫住。

"刘昊然，你等一下。"

……是欧豪。

听到熟悉声音一激灵瞌睡虫飞了一半，刘昊然立马深呼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这才转身，一扭头就看到欧豪拎着些东西过来塞到他怀里。

"牛奶，"欧豪停了一下掏出来手机继续说，"我查了下，喝温的好一些。睡觉前半个小时别玩手机了，容易做梦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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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盒，两盒，三盒...

刘昊然把牛奶拿出来一盒一盒往桌子上放，一边放一边不敢置信的拧自己的脸。拿了牛奶回来之后也一直没睡着，欧豪突然对我这么好，这，又在做梦吧？

欧豪他，是不是也喜欢我啊？

「怎么样?」

耳机里叮的一声提示有信息到。刘昊然看完手机立马收拾，温了盒牛奶飞一样钻进被子里，这才叼着吸管装模作样敲敲打打斟酌着礼貌回复。

「哥你真的厉害!!!!超有用的!!!!!」

这牛奶好像真有用处。

刘昊然突然就困倦起来。双眼一点都睁不开，有磁力一样拼命向一起合拢。他在巨大的困意下打字，用半梦半醒最坦荡无遮的赤诚把喜欢拼凑出口。这样残留的一点清醒让他无法骗任何人，包括自己。这样的困意袭击下他也无法思考任何事情，包括后果。

他好像又开始做梦了。这次的梦境带着无比的熟悉感觉。他从上帝视角被塞进第一人称视角里，看到面前捧着手机的手点开一条信息。视线重新又恢复朦胧看不清字句，梦境却像定住一样一动不动。他看不清楚，却能感受到复杂的情绪。

回复好像隔了一万年才来。耳机里叮的一声提示有信息到，然后手机上方显示出来简短的开头。那一声响的刘昊然一惊，有根针扎进神经逼他清醒这一秒钟。

他突然发现这一切都有些熟悉，有种对事物已知而产生的抗拒在阻止他挪动目光。

欧豪:「不好意思，……」

他扑通扑通的心突然冷却了。没有被丢进冰窟那么俗套的冷，只是一下子，烧的心里咕噜咕噜冒泡的火灭了。刘昊然醒过来，翻腾的粉红泡泡一瞬间安静的炸裂，他从一个陷入爱情的盲目幸福的人突兀的变成正常的，平常的，平凡的普通人。

他彻底清醒，那个满心欢喜猜测，惴惴不安等待，为一点小事想出无限可能然后辗转难眠的人，应该是梦。

刘昊然摸出来手机，并没有点开全文去看他的原因，然后回复任何一句欧豪怕他尴尬的委婉言辞。他借着手机加速的机会删除了所有短信，然后有点恍惚的开始想，以后他上课再也不会走神了。